蒋莉：初登莲花山

茉莉悦读

 

 

二零一五年十月，我拿到定岗教师的派遣证了。我的初中班主任—江禹老师，也是我的三舅，他陪我去的油坊店中心校。 江老师去了林甦校长的办公室坐了许久，他介绍了我的一些情况，林校长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。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，中心校的操场上，学生正在打花棍，我跑过去看热闹。打花棍的中心校的特色操，同学们跳得整齐划一，精神抖擞。

 

林校长和我说，我被分到西莲教学点，我记得那一天是十月十二日。星期一。阴天。小雨。

 

西莲教学点的陈卫东校长亲自下山来接我了，陈校长身材魁梧，国字脸，始终微笑着，说话很温和。是东莲的余述武校长开的车，他们的教学点也分了一个定岗老师。爸妈也来了，亲友团有点壮大，我上学从来都是母亲送我。父亲忙着农活或者出门打工，总是赶不上趟儿，这次听说考上莲花山的老师了，心里高兴，也一起来了。我收拾好行李，放在余校长的后备箱，开始登山了。

 

莲花山是一个很诗意的名字。我是想，山上面是有莲花开放吗？虽然和我的老家在一个乡，我却没有去过，只是听说过。母亲说，年轻时剜猪菜和打荒茶去过，早上去，地走十几里的山路，回来个个口袋里都是收获满满，母亲说，山大，路拐弯多，上去了，还是很平坦的，平坦的土地上生出一朵莲花来，村里的人们都是闻着莲花香长大的。

 

我的一个表舅经常在春天上莲花山收茶草。莲花山高，茶生长得慢，不过茶草凝日月精华，凝山峦之清气，制作出的高山茶，比山下的茶好喝。

 

之前，我在梅山面试的时候，珍和我都参加面试，西莲教学点了，西莲是她的老家，那个西莲教学点以前叫西莲小学，是她的母校。她坐在我的后面说：“你别去西莲了，山上苦得很，连豆腐都买不到。”最后，我入围了。第二年，她又考了特岗，分到了东莲教学点。就这样，我俩相识了。成了朋友，珍不仅人美，车技更是一流。经常一个人晚上回学校，车子在黑漆麻乌的路上奔驰，如同一匹野马，她经常是深更半夜才到学校。东莲花比西莲花还要远。一个在山头上，一个在山洼子里面。那个村子开在莲花心里面，西莲村在莲花瓣上。

 

陈校长的女儿叫金凤，也是江禹老师的学生。现在已经出来了，在县城教书。果真是山里飞出个“金凤凰”。陈校长家可是教师世家，他的父亲是原西莲小学的校长。他的母亲也是人民教师。我从小就羡慕当老师的，长大了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，细雨绵绵洒在窗前，有几滴落在我的脸上，一会就被清风吹软了。

 

车子一边在山路上行驶，他和父母一边聊天，一边介绍山里的路线。拐拐拉拉住得还有不少人家，几乎每过一个转角就有一户人家，岔路也多，有一条小路是通往“高山组”的，那是陈仁青老师的老家。陈校长说以前山上也有一个教学点叫“高山教学点”，后来撤并了。

 

大约二十分钟，我们来到了半山腰的盘山公路，那是去山顶最陡的地方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，余校长的车技很好，开得还算平稳，我的右手还是牢牢地抓住车门的把手，不敢松手，心像是被甩出去一样。我想到珍的胆子够大的，这么陡的山路她居然能开。

 

下着小雨，山的轮廓几乎看不清的，轻纱笼罩着群山。有一丝迷茫的寒意在心头划过。风吹过山林，我的身影在山的心里留下了痕迹，我穿过窗户看呀，看呀，还没有看到我的学校。

 

陈校长说快到了，学校在上畈组的前面，属于东楼组。路边上之能看到学校的大门，学校在一个慢坡子上。学校不大，两层楼，看起来有些陈旧了，操场也不平，有些水泥都脱落了，学校给我的第一印象像个哨所。

 

余校长把车子开到了操场，一个身材高挑的老师出来迎接，那是青老师，他还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迎接我们，我看到一群孩子从二楼跑下来看热闹，他们纯真的模样，倒也不失胆怯。有个男孩子长得白白净净，声音洪亮，他跑回教室和同学说：“来新老师了，是个女老师。”学生们都跑到办公室的窗户扒着看。陈校长和蔼地说：“别看了，都下去玩吧。”二十几个孩子，嘻嘻哈哈地下楼玩了，他们在操场打篮球，打乒乓球。陈校长说这里老师少，学生虽然不多，但是科目多，所以设立了复式班。

 

午饭在一间教室里吃的，陈校长的爱人做了一大桌子菜，有四个锅子标配八个小菜。厨房是半间教室隔的。吃、住、做饭都在一个屋子里面。屋里小，显得很拥挤，里面有一个书架，架子上摆满了书，胡姨在做饭，陈校长的儿子海浩在边上看书，胖乎乎的小男孩，个子很高，有时会帮着她的母亲摘菜，洗菜，端盘子。看我来了，热情地打招呼。

 

西莲教学点共有五名老师。陈仁青老师、陈铁老师加上陈校长，他们都姓陈，本地人。查老师也是本地人。还有一位王先成老师是青山尧唐人，还有一年就退休了。他的孙子也在学校读书。老伴平时也在山上。给爷俩做饭，洗衣服，有空的时候在学校后面种种菜，上山去拾柴火。王姨见我们来了，说山上冷，就把火盆生了火，倒了木炭，加了一把松树毛，她用扇子不停地扇，炭火一会就红了。

 

我们吃过午饭，陈校长带着我参观了校园，给我安排了办公桌。接着带我去了宿舍，他说我的宿舍在后面的食堂二楼。目前没有人住，王老师一家在教学楼三楼的阁楼上住，青老师、陈校长一家住前面一楼，陈校长家就在附近，他们有时候不住学校，也就是说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后面住。后面楼前还没有搞好，场地全是黄泥巴，我们还得绕道走。

 

二楼有四个房间，我选了一间靠边的。屋子倒也敞亮，啥也没有，铁老师和校长从仓库搬来一张床，爸妈和江老师和我交代要好好工作，照顾好自己，也不要着急，我默许着。他们走了，下午我就开始收拾屋子。等我收拾好了，屋子还是空荡荡的，我带的东西没有地方放，暂且放在行李箱里面。

 

等我洗漱好了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，我打开后面的窗户，后面是一座山，没有名字，前面也有一座山，叫“孟山”，听说以前是有老虎出没，所以有莲花八景之“孟山啸虎”之传说。小时候，经常听大人说山上有吃人的“老巴子”、“猫猴子”之类的，估计也是说老虎、豹子之类的动物。没有人真正见过的。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的，倒也不怕“老巴子”的。

 

雨停了，我看见山头的微云处，有隐隐的光，有风吹过山头，吹过树稍，吹进我的房间，我打了一个寒噤，我听秋虫呢喃，我也不知要做什么，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，我能听见我的村里面的狗叫声。

 

我想，明日开始正式上班了，我要成为一名正式的老师了，我还没有准备好，我心里有些激动，也有些害怕，我关上窗，靠在冷冰冰的床头，看了一会书，睡了，山的梦在酝酿着……

 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写于2023年11月18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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